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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萨蛮·催花未歇花奴鼓

[清代] 纳兰性德

催花未歇花奴鼓,酒醒已见残红舞。不忍覆馀觞,临风泪数行。
粉香看又别,空剩当时月。月也异当时,凄清照鬓丝。

写作背景

清代中后期,词人爱妻卢氏去世,词人为了纪念与哀悼亡妻,于是写下了这首《菩萨蛮》。

译文注释

译文
催促春花盛开的鼓声一直还没有停,酒醒之后已经看见落花纷纷扬扬。不忍倾杯一饮而尽这酒杯中残余的薄酒。面对秋风,离情别绪顿生,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。
可爱的人儿阿,如今这离别又出现在眼前,寂空无所依,只留下一轮圆月,独立天际,甚至就连这月亮也与当时我们在一起时不同,你看这凄凉的清光缕缕地照在我的青丝上,如何不催人泪下。

注释
菩萨蛮:《菩萨蛮》,本唐教坊曲,后用为词牌,也用作曲牌。亦作《菩萨鬘》,又名《子夜歌》、《重叠金》等。
花奴:唐玄宗时汝阳王李琎的小字。
残红舞:指花落。
覆:倾翻酒杯,指饮酒。
馀觞(yúshāng):杯中所剩残酒。
粉香:代指钟爱的女子。
“月也”二句:如今的月光也与当时不同了,只照着我的鬓发。

作品赏析(一)

这词要从唐朝说起,《菩萨蛮》又名《子夜歌》、《巫山一片云》,是唐朝教坊曲名,据记载,唐宣宗时,女蛮国入贡,其人高髻金冠,璎珞被体,故称菩萨蛮队,乐工因作《菩萨蛮曲》。不是菩萨也发脾气耍蛮的意思。

唐玄宗时汝阳王李琎小字“花奴”。奴是昵称,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就叫“寄奴”,李白也称自己的儿子为明月奴。李琎善羯鼓,羯鼓,一种乐器,状如漆桶,下承以牙床,鼓之两头俱击。据说此乐器出自匈奴。

玄宗也善羯鼓,因此对李琎特钟爱之,曾说:“花奴姿质明莹,肌发光细,非人间人,必神仙谪堕也。”(见《羯鼓录》)又,玄宗尝于二月初一晨,见宫中景色明丽,柳杏将吐,遂命高力士取羯鼓临轩纵击一曲《春光好》,曲终,花已发坼。玄宗笑言:“此一事不唤我作天公可乎?”玄宗以鼓催花的狂妄自豪和祖母则天大帝以诗催花的做法一脉相承。

唐朝人的任性纵情总带着天亲地近的色彩,有新石器时代对着红日高山丛莽舞蹈的肆意。后来达官贵人筵席之上常击鼓为乐,以助酒兴。然而后来人少有那种肆意无畏的兴头,多了不忍覆馀觞的小心翼翼,越是想留存好景越是容易多愁善感,临风泪数行的气质所为就有刻意的萧瑟和黯然了。

容若这首词由离筵写起,用羯鼓催花之典实,花开即落,暗语好景不常。用盛筵将散,离别在即的情景,表达了伤春伤别的惆怅。下阕承上阕情景情绪再加点染,进一步刻画今日空自对月的寂寞凄清。结二句落在了此刻的实处,写月下的痴情思念,无法排解的愁苦幽伤。

容若词集中另一阕《菩萨蛮》曰:“梦回酒醒三通鼓,断肠啼鴃花飞处。新恨隔红窗,罗衫泪几行。相思何处说?空对当时月。月也异当时,团圞照鬓丝。”立意构思乃至遣词用句,都与此阕雷同。评家多认为可能一是初稿,一是改稿,然改易处甚多,结集时就两首并存。

作品赏析(二)

这首词通过临别前和临别时的环境以及心理描写,来渲染相思之情。上片通过临别前饮酒与心绪不宁的矛盾心态,下片更进一步,通过写马上要离别时,突然感到物非人非的强烈情感,表达了面对离别而无法自禁的剧烈情感变化。

上片情感表现还在自控的范围内,最多是愁肠百结而“不忍覆余觞”,实在不能忍受心中痛苦也只是“临风泪数行”,或许情人问起,她可能还会忍住说是眼中吹进了沙子。

下片就显然增强了情感。眼看马上所爱的人就会很难再看见一次,情感上难以忍受,原本物是人非都已是催人肝肠寸断的了,她却说就连物也并非原来的物了,天上那轮见证过你我二人爱情事实的圆月也突然冷酷无情起来,这营造了一种极大的内心恐惧感、寂寞感、空虚感。

这首词中“催花未歇花奴鼓”句引了唐代玄宗时人物李琏的典故。他是大唐睿宗皇帝嫡孙,是唐朝宗室让皇帝李宪的长子,正由于他是让皇帝的长子,所以被封为汝阳郡王。他小名叫花奴,是个长得面容俊美姣好的美男子,并且音乐能力很强,可谓才貌双全。他还擅长弓和羯鼓,聪明敏捷。众所周知,唐玄宗也是历史上一个极富艺术修养的皇帝,在音乐舞蹈方面都是行家,身边有个多才多艺、才貌双全的美男子花奴,玄宗当然对他很是喜欢,并曾亲自教他音律,据说玄宗还亲自教授他羯鼓。

这首词写思恋、写离别,本身用词也巧,典故也大有可玩味处,真可读可感:花奴不鼓,唯见残红飞舞,前欢不再,而其悲则无穷,读之惨然,起身无绪,怅然若有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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